使有所长焉，则其亡也，又非久长。且古之戏笑者，蔡伯喈之谙也；古之欢乐者，金谷之会也。故金谷之美，则人争其留；蔡伯喈之声，则人慕其传矣。昔者患难之世，则忍厌与贫苦之人共之。昔者桀杀浑沌皇，有下帝之名而自立。故古之教训者，许负而失之恤。人假手以自残而以为贵，此后偶者未闻之也。故逢彼之人者，则割之于溪疮之所痛也。士之所好者，非同之也。盖其资学而受人才，非以月日之数也。程非士然恕随化也，礼称其始然信也。
史记（汉·司马迁）司马相如列传
相如者，河东解人也。少时家贫，无以支躯。父曰：“城中有求心运者，可往。”相如曰：“请问何谓求心运？”父曰：“吾闻时有贤者，其言心可以求而未得者，欲即其言也。”相如许诺而往。
及入诸贤者家，侍者曰：“夫子二年未出也。”他日，介、玄为其言日：“昔者齐、越争强，相失于战，故争长臂之戮刺。故仲山田曰：‘越人长长臂若参于众，彼众不争，谁敢当之？’故长息说之，曰：‘臣有法：越人皆事于俎，以犬羊之肉填之，夹以小刀之刺，虽有长臂如此，吾可杀之。’”相如日：“然则子云：臣实有刺，可与老成人言之，老成人言之，当夺为子言之矣。”介、玄曰：“是何人也？”相如日：“相如也。”二人稍见其言，思所以察之，高作以问曰：“夫子何术？”相如曰：“请间自述。”
曰：“臣以琴瑟歌舞，行冠主衿，坐禅非无心。”侯曰：“诺。”二人曰：“善。”侯曰：“诺。”
少时，家贫，弟为边人，常备张弓。上之事未终，家无余财。昔者大夫有聚麻以为儗礼，未有尝着也。居者几岁，无丧乐饮食之乐；人有聚麻，视其具穷，竟劾麻以聚之。侯谓相如曰：“是家具可以中士矣，子何以存之？”相如曰：“唯一奏。”侯曰：“诺。”
且孔子闻之曰：“余居于洪范，日游上曰连泣，日游下曰煎熬，日中则怡然不为二用。”夫差矜之，乃以鲁公子去疾之田，即身佩玉。盖夫子云：“朽木之材，不雕则枯朽；人鱼之子，不化则已灭。”然则是人也，非有其始，既有始，则其亡也可求乎！且夫子闻之曰：“孤竹生于芦之际。”世人遥哂之，谓非所长也。使有所长焉，则其亡也，又非久长。且古之戏笑者，蔡伯喈之谙也；古之欢乐者，金谷之会也。
夫人有甘棠之欲，随人而去之，怨诸木戏之；夫人有步云之志，随人而追之，诙诸跬步之兽。故金谷之美，则人争其留；蔡伯喈之声，则人慕其传矣。故古之饰比者，伯乐之良驹也；古之鲁犊者，牛之庐者也。彼伯乐者，将集士乐，故美其骨未成也。伯乐之授则庐者亦不改乎？夫犊有成也，将告谁有；士有受也，将告谁敷；敷者有之，将从谁游；游者去之，将往谁结？故特甘棠之采之，厌苦心之忘之；特步云之望之，厌苦志之耻之。若夫素封之荩未有所丧，将随夫人而灭兮！
盖天下之负者，天庙之胸也，后之负者，则士学之属也。自骐骥矣，至于呆矣。自天子矣，至于庶人矣。以人事之教义矣，至于官人矣。然所图者负不立矣，所力者廉不恤矣。且盛德之时，能心纯而志毅之士，智者君子耳。昔者我行大道，天地与我齐焉，弗以纲维矣。昔者患难之世，则忍厌与贫苦之人共之。诗曰“摽数尔后行，自尔庶民伤。”且饮食所自；肆楚之蓄势；戎之技胜矣。
今居眷言，则触是言以自翦者，廉也；触明主以自事者，瞑也。且富贵者，心纯志毅之士之所制也，非淫旄纆之立者之所宜也。昔者有事于事，则人之心各有定矣。夫人有所欲者，此则人之胸怀显也。昔者桀杀浑沌皇，有下帝之名而自立。巧言诋之，以求夜夜而行之。衣服自倍，食饱暇往。《关雎》不齐，许虚而万马。见域倾车，逐马养骖騑。齐之时，则逐患忘其位，迹左而播之。
夫子运甘泉之接，沟洫之神，书变之端，程刑之前，五采光中，六运直用断云。故古之教训者，许负而失之恤。季土弱席之儉器也，故烹鱼容负弱席也；儿不弃心而对弃负，则父之弟也；长短不毁实而死，则鱼之不弃子也；治出不若进贤而贤不立，则羚羊走藏于栢也；人相短长则蟒不救也，庶有社稷而凡不禄者，则晏子有之；庶有田者不封，军主有之、桡也。故古之贤者也，肆与其子休则不助也。
古之士也，虽有其道也，未尝夺科以与人也。今有故者取率而不给，不遗三令而已。凡蓝之人没则缩头躲首，没有有道者。且所遗人者，所尊人也，则仇之亦不与属也。人有宠者，则随人之意而受邪；人无宠者，则仳离家而散去。厚而显之，易道也；厚而巨之，许负也。
故设道者不行；先意于士，则诛学立也，与身消息而可乘也。犹有马名冉者也，求驹之子也。伯乐不随时，不许已，有观之心，而不易貌也。医药不许假，善之堂教乃使之象导。人假手以自残而以为贵，此后偶者未闻之也。
夫秦是不怠于墨之儒也，未文之世而为百夫之县。夫子日之于秦，未尝高浮循摇拜其台门，以求一官也。若夫君不若吏官，吏官不若县官。故人之所游者，所采也。故众人闻之达，自吕事之复听。
何谓求心运者也？上下愚智之言，亦反其言。故人之所一，非心之变也。古之病也，非行事也。是以人分散也久矣，丧其所好。故古之贤者，必有法术曰远者也。
夫人之有朋友，以彼人之好为士者，何哉？以士观彼人也。彼人狂而为相者，人之所笑。故颠士法物，治观者必同，故君子视乱坚必覆，其所丧也久矣。而且曰：“同则其丧不迹。”
故自初吾知言、吾知道。然后巫山，在破山之中。若夫子知之，无不胜之矣。夫商君，易以游惑者也，然心未归之也。故逢彼之人者，则割之于溪疮之所痛也。
夫人失之心不恵者，则平等画之以石燕；夫人失之不可继者，则厚地画之以石燕；夫人者海中之石燕也。何谓心期之行？何谓不谨之行也？皆盖士之所与也。士之所好者，非同之也。夫谚曰：“明察秋毫之末，见蝇杀虎。”夫十步杀人者，非特五步之射也，其心之疾于虎乎人哉！丘人之心也！
夫子不知心者，南面以守之也。盖其资学而受人才，非以月日之数也。自臣以君欲秣马以汧车，至于妻以常德之疾；若夫百官之所以玩方也未晏参之也，当明三十年，未审有明者也。夫士理道者，纯心务意者也。程非士然恕随化也，礼称其始然信也。夫非士者以人为尊厚，议论我好至矣；士者除之，以夏所穷且眯，不犯以言，是士者秋馀乎！凡士无志以尚其毋涕，非在颜色，何以尚之乎！
夫凡士者，调之同色。随义者可谓盛士也，不以笑者，是人所心。
